试穿试戴、添购杂项物品,他们忙着为处理邦格的装备出主意,不小心就略微超过了晚餐时间,三人连忙向老板告辞。
三人都是空手离开的,今天购买的商品先暂时留在店内,虽然现在有额外的两个人能帮忙拿东西,但是邦格还没在鲁坎德家安顿好,同时老板也要针对邦格的体型对装备做些微调,因此邦格要等明天再自己来领走装备,大不了多跑几趟分批拿取就好。
唯一先拿走的,只有手枪『湖猎三型』,以及几个能量匣。
这个世界的手枪要补充能量,是使用相当于地球手枪弹匣的能量匣,有从上方压进枪身跟从下方压进握柄两种形式,由于枪械运作原理跟地球不同,上下方的补充方法都是这世界近代手枪经过时间考验的可行方案,各有爱好者,不过从握柄下方更换能量匣的方法相对来说还是比较主流,这把湖猎三型亦是如此。
这世界的近代枪械似乎没有转轮手枪,邦格不方便突然问出『怎么没有左轮呢』之类的怪问题,根据他的理解,应该也是因为运作原理的差异所致。
对于枪械,其实邦格有着些微的抵触心理。
虽然武器的使用因人而异,即使在地球上也不是只有恶徒会用枪,陆献行也常常往来于民众可以合法持枪的国家(甚至是合不合法都无所谓了的国家),但不可否认的,枪械这类东西在他的生命经历中大多是站在恶徒的一方对他开火,再加上凌寒行者根本用不到枪械,会下意识的将所有枪械归类于『敌对』之辈,也是无可奈何之事。
还好,抵触归抵触,并不妨碍他对枪械的理解与鉴赏,陆献行用枪的机会不多,终究也还是会用,虽然他在地球上认识一些坚决不使用枪械的独行英雄,但他自己顶多是比较不喜欢而已。
来到这个不同的世界,他觉得自己应该重新体会心中对枪械的定位。
或许也得重新思考自己的定位,还有……凌寒行者的定位。
“唔!"走着走着,发现自己又要开始胡思乱想,邦格连忙甩了甩头。
“怎么了?"普丝米关心的望过来。
“没事,恍神了一下而已。"邦格摆了摆手。
“嗯———"普丝米盯着邦格那双略带倦意的眼睛,不放心的说:“仔细一想,昨天的现在,你都还在床上痛苦挣扎着呢,虽然早上看起来恢复的很好,不过终究是大病初愈啊。今天还动手了两次,我也真是的,今天下午队长考虑要找你试招时,我居然也赞成,或许……有点太勉强了,要不要我去找鲁坎德队长跟他拿钥匙,让你先去休息?"
普丝米有点自责,当时鲁坎德其实也有点犹豫,不过举行那场测试战也是为了邦格,普丝米是真的觉得邦格状态不错,才会赞成队长的提议,何况邦格非常爽快的应战了。现在回想起来,普丝米却觉得自己太过轻率。
“别担心,真的没什么,我只是在想一些事。"话说完,邦格发现,这种说辞可能导致对方转而关心自己的心理状态,马上打了个响指,拉高音量又说:“还有还有,我饿了!真想快点吃晚餐啊,哈哈。"
詹尼士一手按上邦格的肩膀,说:“也对,既然是病了两天的人,正需要补充更多的营养嘛!露菈大姐跟佛烈特大叔的手艺都相当不错,待会你一定可以吃得很尽兴。"
普丝米秀眉轻皱,瞧了邦格一会之后,点了点头没再多说。
天色已黑,街灯陆续亮起。
根据邦格记忆中的知识,这个世界也有类似地球发电厂的能量厂,但只有大城市才有铺设完整的能量网。至于离大城市较远的地方,即使是兰艾格镇这种较具规模的小镇,也依然不在能量网的范围内,这些地方使用的是各种能量箱,其搬送与运用方式近似于地球上的气体钢瓶,发挥出相当于电力与天然气的效果。
路旁这些街灯也是使用能量箱,有专人每天开关并定期补充能量,虽然街灯内的能量并不多,而且设计成比较难转为其他用途的形式,但还是可能有人去偷,所以也是各地警备队巡视的对象。
经过了伫立着一杆街灯的转角,三名年轻人到达他们的目的地。
“露菈姐,抱歉,我们有点迟到了。"普丝米一过来就低头致歉,两个男的也连忙跟进。
三人刚到达时,就有一名妇女出门迎接,她笑道:“不晚不晚,我们也才刚刚煮好晚餐呢。好了,快进来吧。"
进到房屋内,一个男子正端着几盘菜从厨房走出,他也笑呵呵的招呼着:“小管家,詹尼士,还有……邦格,对吧?鲁坎德应该很快就来了,你们可以先到客厅等等,她们也都在客厅。"
“她们?"
普丝米有点疑惑,据她所知,这个家中应该只有佛烈特跟露菈这对夫妻,以及暂时寄宿于此的小女孩洛妮,现在露菈还在旁边,佛烈特说的『她们』显然不包括露菈,那么除了小洛妮以外还会有谁?
走到客厅,普丝米跟詹尼士立刻露出喜色,沙发椅上除了小女孩之外,还有一位跟普丝米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女。
这位少女蓄留着一头纤长而柔顺的深棕色长发,手上正捧着一本书,身穿一件粉色短披肩与一袭朴素的连身长裙,她听见声响,转头看到三名刚到达的年轻人,随即满面笑意的走过来,牵起普丝米的双手。
“普丝米,你们终于来了,我已经给小洛妮念完两本书了呢。"
在普丝米回应之前,詹尼士从旁探头过来,笑着问道:“希儿小姐,妳怎么也在这里啊?"
“怎么啦,詹尼士,不欢迎我吗?"名叫希儿的少女鼓起腮帮子佯怒,见詹尼士连忙想澄清,她马上绽开笑容说:“我听说了小洛妮的事情,自然要找机会过来陪陪她啰。啊,这一位,你应该就是露菈姐她们说今天会一起来吃晚餐的那位……嗯……啊……哎呀,叫什么名字呢?"
希儿如此一问,却不是问她正牵着手的普丝米,也不是问詹尼士或当事者的邦格本人,而是转头看向站在沙发旁边,怯生生的那个小女孩。
见希儿满眼闪亮的望过来,小洛妮缩了一下身子,然后迟疑的开口:“叫做……邦格?"
希儿粲然一笑,说:“哎呀,对,这位就是拼命保护小洛妮的邦格先生嘛!小洛妮,来来来,快过来嘛。"
看到希儿向自己招手,小洛妮犹豫了一下,接着小跑步到希儿身后,两手揪住希儿的裙子,从希儿的长裙后方侧出半个身子。
“谢……谢谢你。"
她小小声的说了一句,随即缩回希儿身后,普丝米跟希儿顿时欢悦的轻笑了起来,詹尼士脸上则是挂着跟两位少女不同形式的怪笑,搭着邦格的肩膀说:“不错啊,有你的。"
此时,邦格却没有他们预料中的尴尬或无措,他只是平稳的对小洛妮点头回应。
“这是我应该做的。"
打从十几年前开始,这就是陆献行人生中仅有的正面意义了。
几名年轻人在客厅待了一会之后,门口的铃铛被摇响,鲁坎德来了,这时晚餐也已经准备好,众人便开始入座用餐。
在过去那个邦格的记忆之中,故乡小村并没有电视那一类的娱乐设备,连收音机都没有,现在的邦格本来怀疑那是因为小村太偏僻。但是,今天邦格从早到晚在整个兰艾格镇也都没见过类似的设备,佛烈特与露菈这对夫妇看起来可称小康之家,也同样是完全没有。
以枪械与车辆等方面的技术而言,这个世界与近代地球相比是各有特色,邦格目前的所知尚少,还无法轻易评断孰优孰劣,但若以娱乐产业来说,地球上的发展应该是足以完爆这个世界。
邦格咀嚼着晚餐,脑中持续思考。除了电视跟收音机,他好像也没有看到跟电话相似之物,有可能是根本不存在,又或者,就算存在也并不普及吧?
也许昂拉威市的状况会比较不一样?
不过,至少快速通讯的手法应该是有的。
过去的那个邦格从故乡乘车来到这里花了半个月,但那并不是直达的速度,他在路上几个地方逗留而多花费了一段时间。根据现在的邦格所估计,实际的车程大约在三天左右,并且是单趟车程,而警备队显然在两天内就掌握了他的基本出身情报,可以猜测,这个世界最差也有跟电报差不多的技术,让他们能直接跟远方的其他村镇机关做查询,当然,其运作原理可能就跟电报不同了。
既然没有跟电视相近之物,他们就不可能边看节目边吃东西,这顿晚餐本身是比较轻松的性质,所以也没在讲究吃东西不说话之类的礼仪,大家自然是聊个不停,最多话的人则毫无疑问就是詹尼士。
“那家伙明显是想拿武器,结果武器却不在身上,不但他傻眼,我也楞住了,其实我之前有稍微注意过,他本来确实是有带着一把剑,那把剑跑到哪里去了?就在这个时候,我听到后方传来一句话,说『在这里』,我马上转头一看,喔,应该说在场的所有人都往那方位看过去了……哈哈,现在回想起来,还是觉得那个画面很妙,你们猜怎么着?那家伙的武器,居然在邦格手上!"
“咦!"希儿正含着食物,听詹尼士讲话听到忘记继续咬嚼,这时连忙以手捂住嘴,加速咬了几口吞下肚去,问道:“怎么会这样,被捡到的吗?"
“啧啧啧,你以为邦格会做这么无趣的事吗?"詹尼士当着邦格本人的面硬是给他添加了奇怪的注解,接着说:“还记得邦格才刚把那个卡里斯给摔出去吗?没错,在摔人的短短时间之内,邦格就顺便把对方的武器也拿过来啦!搞懂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,我就立刻决定了,以后要是跟这小子交手,绝对不能让他超过我的剑围之内。"
桌子另一边,坐在露菈跟希儿中间的普丝米虽然没有插话,听詹尼士讲到最后的结论时也是连连点头。
没那么夸张吧?"邦格只能苦笑而已。
关于这个事件,詹尼士是从最后面开始说起,用比较审慎的语气向鲁坎德提起他们跟橡木之旗的纠纷和结果,然后才以轻松活泼的态度从头开始讲述来龙去脉,所以其他人听到这里就都知道后面的发展了。
鲁坎德哈哈大笑:“干得好啊!那个叫卡里斯的小子真是会找麻烦,他的老爹最近已经够倒楣了,结果他还在这时候添乱,不晓得欧坎斯回去会不会把他给打到脱一层皮。"
邦格说:“别说了,那时候我一看到他放出战息就吓得要死啊!所以我马上就把剑丢给詹尼士,我还真怕那家伙直接朝我冲过来。"
露菈莞尔一笑:“真是那样也没关系,詹尼士跟我们的小管家应该都不会比卡里斯弱,他们其中一人就足以跟对方单挑,两人联手的话,想快速压制住卡里斯也不会有问题。"
“何况他连武器都没了。"佛烈特接着妻子的话头,继续说:“而且,塔奇也不可能就站着发呆,那老家伙一卷起袖子,我都不太愿意跟他硬抗呢。至于卡里斯的那群跟班,他们就算敢出手,估计也就只能添乱而已。"
这对夫妻在这个话题上侃侃而谈,是绝对有其资格的。
在来这里的路上,邦格只知道有一对夫妻暂时收留着小洛妮,并不晓得这对夫妻是什么身分,直到刚刚开始用餐之前,夫妻两人对邦格做了一次自我介绍,邦格才知道他们也是兰艾格镇警备队的成员,佛烈特更是警备队副队长。
詹尼士也对邦格说了一些消息,佛烈特跟露菈都是跟鲁坎德实力相近的高手,两人既是爱侣也是战友,彼此配合的默契极佳。一般公认的说法是,以单挑而言,鲁坎德比夫妻俩的任何一人都略强一些,但若是另找一个同级强者跟鲁坎德合作,向佛烈特夫妻发起二对二的战斗,胜者必然是佛烈特与露菈。
佛烈特跟露菈已经有一个十四岁的孩子,他们两人也都有四十多岁了,但以地球人的标准来看,外貌却像是不到三十岁。
邦格根据记忆中的知识,推论出相关的解释。
这个世界的人类生命周期,应该是跟地球人差不多,但由于战息的基础型态『淡息』有养生之效,效果比地球上绝大多数的养生功都更显著,而淡息又几乎是全民运动,结果就是这世界的人类平均寿命比近代地球人还更长一些。
没有严重病痛的话,通常都能在百岁以后才寿终。
除了平均寿命较高之外,青春期与壮年期的涵盖时间也跟着拉长,六十岁后才会有比较明显的体力下滑,外观上相当于地球人的四十岁左右。不过,在体力下滑的同时,淡息跟战息有可能在中老年人身上产生一种变化,以前的那个邦格对这些知识的所知就比较有限。
无论如何,以两个世界的人类个体生命状态来比较,明显是这个世界反过来完爆地球。
邦格顺便跟詹尼士问了一下鲁坎德的年龄,鲁坎德现在是五十几岁,不过他天生就长得比较粗犷,所以那张脸以地球人的标准来说也像是四十岁左右的了。
至于佛烈特跟露菈的那个孩子,目前不在镇上,而是在一间战息学院就读并住在学院宿舍内。
“对了,在橡木之旗的问题解决之后,邦格你装备有搞定了吧?"
方才詹尼士只说了那个事件,尚未提到邦格的装备,故而鲁坎德才有此一问。
邦格点头回答:“都弄好了,多亏詹尼士跟普丝米的帮忙,塔奇老板也很好说话,应该是没什么缺漏之处。现在那些装备都还在店内,我打算明天再去拿,只先把枪带了回来。"
“喔?枪带来了啊,借我看看。"
此刻坐在这张桌子边的,除了希儿跟小洛妮之外,其他人都是战息武者,吃东西吃到一半开始把玩武器不是什么怪事,而且邦格也已经把能量匣卸下,让大家能尽情赏玩这把新购入的武器。
“啊,湖猎!这把是……三型对吧?不错,不错。"
手枪传递到鲁坎德手中,露菈跟佛烈特也稍微往鲁坎德的方向凑过去看。
鲁坎德拿起手枪,以不同角度观察着,说:“老塔奇的手艺是可以信赖的,不过以那份预算来说,我本来觉得他顶多会给你『贝里特尔』或『风眼二式』之类的枪。看来卡里斯的事情反而帮了你一把,老塔奇先对你留下了好印象,直接就把湖猎三型拿出来,这可说是小赚一笔了。"
邦格讶道:“这把枪这么珍贵啊?"
鲁坎德说:“珍贵嘛,也不至于啦。老塔奇应该有跟你解释吧?这把终究是比较低价位的枪,很多性能都不太理想,相对的有着高火力,物超所值。假设以我当目标,如果我有所准备且专心防御的话,战息最多只能挡湖猎的连续攻击三次,而若是一般情况下,湖猎的一击就有机会让我战息暂时溃散,两到三秒内再补一枪,便可送我上路。在锐牙之森内使用的话,大多数的怪物只要命中了就是一枪搞定,就算没死也跑不动了。
虽然鲁坎德的话语是在夸赞湖猎三型的破坏力,不过邦格仔细一想,湖猎三型在这个世界的定位,大概相近于地球上的狩猎用(或称收藏用、娱乐用)大口径手枪,除了凌寒行者那一类的特例,正常地球人有谁能站着硬接一发大口径手枪试试看?何况是三发?实战时更未必能够命中。
鲁坎德无心之间所说的例子,再一次向邦格彰显出两个世界的差异。
正当邦格暗自寻思之时,鲁坎德又说:“对了,邦格啊,你的枪法如何?"
“唔,不算太好,打静止不动的目标还行,动态目标就很大程度得靠运气。"
这是他的大实话,不管是陆献行或以前的那个邦格,用到枪的机会都相当有限,以前的那个邦格根本没有枪法可言,是在盗贼团攻击故乡小村的期间匆匆练起,而陆献行的射击准头也只是勉强堪用的程度而已。
鲁坎德点点头,这已经是他比较满意的答案,至少比完全不会用枪要好。
“若是单纯将手枪做为牵制之用,用射击次数高且消耗低的枪来乱射一通以干扰敌方,会比较合适,但你目前可能要视情况以手枪来造成决定性的伤害,这把湖猎三型确实是更加合用,你最好还是找时间练练枪法。"
鲁坎德将手枪递了回来,邦格接过枪并说:“我也是这么想,所以多拿了几个能量匣,可以抓紧时间练习。"
佛烈特在这时开口:“邦格,湖猎的能量消耗比例太高,你可以先到镇上的训练场,拿练习用的枪械来训练一阵子,然后再换湖猎以熟悉手感,应该比一开始就直接拿湖猎练习更有效益。"
鲁坎德点头附和:“不错,这是个好主意。"
其实警备队本身也有练习用的枪械跟场地,如果给邦格用的话,就连租借费用都能省下,只要花能量匣的钱就好。但也正因为没有租借使用的制度,所以跟蕴息场域不同,乃是警备队内部所专用,不能随意对邦格开放。
看鲁坎德跟佛烈特都这么说,邦格欣然同意,他也就多了一个预定的行程。
举办这场晚餐聚会的主要因素有二。
首先是让邦格跟小洛妮见个面,也让小洛妮亲自表达一下谢意;另一个因素就是邦格本人,他虽然不是警备队成员,也不可能突然加入警备队,但他受了警备队的诸多帮助,又将在鲁坎德家中暂居,这一顿晚餐也就有了些接风洗尘的意义,顺便也能庆祝邦格大难不死。
晚餐后,年轻人们带着小洛妮去客厅玩牌,这个世界不乏各种棋类与牌类游戏,规则跟地球上的游戏是小同大异,邦格虽然有相关的记忆,但对现在的他而言仍有点隔阂,就像是先把游戏规则读熟了却还没实际玩过半次一样,要花上一点时间才能熟练运用。
以目前来说,搞不好连小洛妮都能在这方面辗压邦格。
不过,其他年轻人离开座位时,邦格被鲁坎德暂时留下来,延后了他在小游戏上被虐杀的时间。
餐桌边坐着的,除了邦格以外,只剩三位警备队的老手。
鲁坎德说:“邦格啊,关于两天前的案件,还记得早上我说过,等调查有结果再告诉你,对吧?那时你还没决定自己的去向,随时可能离开,我们确实是打算等调查告一段落再通知你,至于现在……嗯,若说你『不是外人了』就太过矫情,但是,你以后必然会常常跟警备队的大家有所往来,所以我们还是决定提早跟你说明一下状况。"
“好的。"邦格坐直了身子,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听到那件事的详情。
鲁坎德喝了一口茶,说:“从结论来讲,那群歹徒的目标很可能是小洛妮,包括你在内的大部分乘客都只是被卷入的。"
“小洛妮吗?"邦格的语气并非讶异,而是一种「果然如此啊」的态度。
看着邦格的神色,鲁坎德本来要再讲下去,这时却露出一股玩味之意,没有继续说明,反而是问:“邦格,照你看来,为什么他们的目标是小洛妮呢?"
佛烈特跟露菈同时瞟了鲁坎德一眼,这种事情邦格怎么可能会知道?
“天晓得?"邦格耸耸肩,又说:“我也觉得他们很想杀小洛妮,但是一个小女孩怎么会需要这么多人来杀?"
鲁坎德眼眉微动,他找到想要的话题切入点了。
“喔?你怎么看出他们很想杀小洛妮的?"
“我刚清醒的时候,隐约听到他们在找人,其实我不太肯定他们的意思,也可能单纯是找活口吧?但我还是觉得比较像在找特定的某人。另外,当你们赶来的时候,那个……嗯……"邦格思考了一下,决定沿用鲁坎德的用词:“那个歹徒,他被队长你逼退之后,除了很生气的瞪我一眼之外,就不怎么在意我了,反而比较关注当时挡在小洛妮身前的普丝米,我觉得他还是有考虑要攻击小洛妮,也就是说,即使我跟他打了一场,我在他眼中依然没有小洛妮重要。"
“这样啊。"鲁坎德语气平淡,眼神中却有丝许赞赏。
鲁坎德原本就不是想问邦格『为什么小洛妮会成为目标』,他想问的是『为什么你也认为小洛妮是目标』。刚醒时听到对方谈话这没什么,后半段的原因就是观察与推测之功了,虽然并非什么值得惊奇的分析内容,但至少能够说明,邦格的临场注意力与推测能力都还算可以。
只是,鲁坎德不知道,邦格心中想的不只这些。
邦格认为那群人是某个势力的死士,或是受人雇用的职业杀手,其中以后者的可能性更大,邦格也早就在心中以「杀手」称呼那群人,这是从警备队即将到达之前那短短时间所看出的资讯。
当时,那个似乎地位最高的杀手,第一个反应是叫其他人处理现场与确保交通工具,然后他自己马上杀掉已经成为负累的同伴,这些动作的意义是,他比起『不计代价完成任务』,更重视这个队伍行动的『损益比』。
若是一群专属于某个势力的死士,为了特定理由而来此杀人,那种情况下,绝对会抢时间先对付邦格与小洛妮,这不得不说是邦格的幸运。
当时的时间太紧急,那个杀手只要犹豫一点,或多留下一些同伴帮忙,或许就能解决掉邦格与小洛妮,但也将导致撤退时损失惨重,事实也正是如此。虽然邦格没有亲眼看到,他知道客车另一方发生了战斗,那些杀手行动得那么果决也不免跟警备队交手,若慢一点或人去得少一点,必然变成难以抽身的缠斗。
依地球上的经验,杀手有以『不计代价完成任务』为宗旨的,也有以『精打细算』的态度执行任务而出名的,宁死也要完成任务的人有可能是职业杀手,也有可能不是;但行动时严格规划得失的,十之八九就是职业杀手无误。
邦格将这些想法暂时藏着,这种看法不适合由现在的他提出来。
不过,邦格另有一个疑问,倒是可以在此时说出:“其实我觉得很奇怪,如果整车的人都被杀光了,小洛妮怎么有办法自己活下来,还跑到车外,到最后才被找到?如果他们目标真的就是小洛妮,那就更不可思议了。"
鲁坎德似乎对邦格注意到这点感到很高兴,他说:“你说的不错,这没什么道理,不过根据我们的调查,以及小洛妮提供的消息,现在已经知道原因了。你应该不晓得,除了你跟小洛妮之外,车上本来还有一些人活下来,而且都有不错的实力,在客车翻覆后跟那群歹徒交手,不过那些存活者也**净俐落的杀掉了。"
“咦?还有这回事?"
这对邦格而言确实是个新消息,他现在一想,当天晚上好像也曾有警备队员提过「车子另一边有战斗过的痕迹」之类的话,只是那时邦格身心皆一片混乱,比刚清醒时还要恍神,所以没放在心上。
邦格说:“我一上车就发呆休息,没注意过车上其他人,那些曾经存活并战斗的人,也是刚好被卷进这件事吗?还是……我懂了,队长你的意思是,就是那些存活者保护了小洛妮?"
鲁坎德重重的点了头,说:“就是这样没错。根据目前的线索来看,当天晚上的事情经过是,那伙歹徒先以撕魂之息……啊,怎么了?"
再次听到这词,邦格终于忍不住想问了:“不好意思,普丝米也提过撕魂之息,但那到底是什么东西?"
他基本上可以肯定,以前的那个邦格没听过撕魂之息这玩意。
“对喔,你对这些事情的所知比较有限,唔嗯。"鲁坎德搔了搔头,看了看佛烈特跟露菈,说:“怎么办,现在从基础开始对他讲起吗?"
“这个嘛……"两夫妇面面相觑,露菈看向邦格,开口说:“要不然,由我来直接帮你讲解一次战息体系好了?不过可能有点长。"
邦格连忙摆手,说:“不了不了,我本来以为撕魂之息是某种东西,例如武器还是毒药之类的。既然是跟战息有关,我还是之后再完整的从头开始研究吧。"
并非邦格不想听,而是他知道饭要一口一口吃的道理,今天他已经把各种新知识吃得够撑了。
佛烈特说:“也好,那么现在就只对你大概的形容一下,撕魂之息在那天晚上的效果,就是让整车的大部分乘客在短时间内死亡,除了你侥幸撑过来,就只有小洛妮身边的几个人来得及防备。"
说完后,佛烈特没有继续讲,由鲁坎德接口:“邦格你早上所说,失去意识之前所看到的景象,也符合撕魂之息发动的状况,这时客车失控,包括你在内的一部份人被抛出车外,接下来整辆车都翻覆了,存活者掩护小洛妮离开并跟那群歹徒发生战斗。他们毕竟刚承受了一次撕魂之息,又在匆忙中应战,先机尽失,所以应该是很快就被杀光。以上,这就是整体经过……除了一个疑点。"
“什么疑点?"邦格问。
“光,不知道哪来的光。"
“光?"邦格完全不懂。
“邦格你也没印象的话,这就是个谜了。"鲁坎德面色凝重,缓缓说:“其实那天晚上,我们警备队是看到山路的方向出现一道强光,才会出动去查探。那似乎是从天而降的光芒,撕魂之息可不会有这么显眼的效果,小洛妮也不知道那道光是哪来的,所以,我们至今无法肯定那道光是什么来历。"
听到这段话,邦格的眼神陡然一凝,这个转变被鲁坎德敏锐的捕捉到了。
“怎么了?邦格,有印象吗?"
邦格心中微惊,但他顺着鲁坎德的话,自然的接下去说:“对,我想起来了,虽然我完全不记得有什么光,但我刚醒过来时,也听到那些歹徒说了『今晚有很多意外』之类的话,也许他们就是指你说的那道光?"
鲁坎德沉吟了一下,点头说:“有可能,可以说正是因为那道光才令他们失败,否则我们警备队也不会那么快就发现有问题,如果对他们来说也是意外,那道光又到底是什么来历?"
鲁坎德不知道,那伙杀手也不知道,但邦格大概有了一点猜测。
在那个时间、那个地点,最重大而且最离奇的事件,其实不是死了整车的人,也不是一群大男人想杀一个小女孩,而是———有一个人,死了又活过来,同一个身体内换成完全不同的灵魂。
陆献行的穿越,邦格的重生,从他清醒之前就已经对周遭产生影响了。
同为案件的当事人,跟邦格比起来,小洛妮在此事中的定位更加重要,但她基本上无法提供太多情报。
可怜的小洛妮什么都不知道。
她生长于一个普通的家庭,某天突然有几个陌生人出现在她家,跟她父母交谈一阵子,她就被父母交由那些陌生人带走,花了很多时间在搭车或走路(小洛妮说,走较远的路时她会被背着),现在那些人已经在袭击客车的事件中被杀光。
这就是小洛妮所能提供的全部资讯。
虽然有查出小洛妮的住家,也委托当地的机构去帮忙调查,但是据说该处已经人去楼空,也找不到小洛妮的父母。很明显的,小洛妮的身分相当有问题,只是现在仍查不出关键所在,也不敢肯定凶手们会不会企图再次动手。
先被邦格重创、再被同伴灭口的那个歹徒,身上并未留下足够的线索,看来他们从衣服到武器都是刻意挑选的无特征之物。
警备队方面也只能暂时将小洛妮保护起来,此时小洛妮身边不但有兰艾格镇警备队第一流的两位战力在保护,这间屋子的左邻右舍还住了几位身手强悍的本地冒险者,他们每个人都跟警备队颇有交情,出事的话绝对会施以援手,鲁坎德的居所也在不远处。
说固若金汤是还差得远,至少在这镇上也是相当可靠的防护了,如果让她待在警备队办公处也未必更安全,那里终究不是军事基地,并非随时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在坐镇。
这段时间,佛烈特夫妇可说是变相的赚到假期,照顾小洛妮就是他们的勤务。
这也只是短期应急之举措,未来小洛妮该怎么办呢?如果单纯是个孤儿,就能安排让人收养,甚至直接让佛烈特夫妇收养都可以,但目前小洛妮处境并不安全,势必要有下一步的安排。
关于这点,三位老手没提到,邦格也没问。
他知道警备队的意思并非是要让自己积极介入此事,何况邦格也没能力介入,主要是为了不让邦格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。邦格只要专心忙自己的事,有空时偶尔来关心一下小洛妮就可以。
该谈的都谈完了,邦格回到客厅,三名警备队老手仍留在餐桌边。
一时之间,莫名的沉默,只有少许端杯饮啜之声。
佛烈特一声长吁,眼望客厅方向,说:“你协助邦格,算是替你们家那位『少主』买的潜力股?"
鲁坎德双手抱胸,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,鼻子喷着气说:“哼哼,难道就不能是我善良又热心吗?"
佛烈特说:“虽然你的表情相当欠打,我还真不能否认你一向热心助人。不过,热心是一回事,你这次却帮得特别多,通常来说,你顶多会帮忙在果园之类的地方安排一个工作吧?战息武者不等于冒险者,边打零工边找时间俢练,很多手头紧凑的战息武者都是这样过来的,而我觉得……你并不希望邦格这样做,还引导他走上将工作与修练合而为一的道路。"
“也是危险度略高一些的道路,但对于战息修练已经慢上几步的他来说,这是最适当的选择。"鲁坎德直接顺着话头说下去,并不反驳:“至于我家少主,嘿,果然是瞒不过你,我确实有这种想法。"
佛烈特又问:“詹尼士跟普丝米呢?他们也是年轻又有潜力,你接触他们的时间更多,怎么好像完全没有这种打算?"
“你又不是不知道,普丝米还有家里的牵挂,不太可能会愿意投身到动乱中。而且,听说我家那位少主魅力惊人,已经有好几个女孩子宣称对他不离不弃了,再把我们年轻可爱的小管家给推过去……嗯,还是算了吧。"
鲁坎德摊摊手,苦笑中却也对他口中那位『少主』带有几分自豪。
“至于詹尼士,我不是没考虑过,如果我刻意引导的话,或许能让詹尼士产生出去闯一番事业的心思。但是……不管怎么说,我也在兰艾格镇待了这么久,这里已经是我的另一个家乡了啊。我不能就这么把人才都挖走,以詹尼士的能力,最多十年后就足以担任警备队长,或至少是优先候补,嘿嘿,如果我能活到少主成功之日,我应该会回来这个镇上当老百姓,到时可能还得叫他一声队长大人。"
佛烈特不置可否,说:“即使你不提,年轻人也可能会想出去闯荡闯荡。"
“那就是他自己的未来了,如果真是如此,我就会试着替少主招揽他,总之,在我离开镇上之前,我不会主动引导詹尼士往这方向走,甚至,等少主来了之后,我还会避免让詹尼士跟他见面,不然若他们谈得投机,詹尼士可能直接就跟我一起离开了。我不希望这样,至少别太快,詹尼士还需要磨练。"
露菈点了点头,她也是本地人。
露菈问:“这么说来,你是计画让邦格跟你一起离开啰?"
鲁坎德却摇头:“这倒不是。当然啦,如果他有此意愿的话也不错,不过我原则上并不这么打算,我只是先帮种子发芽,并且期待,当邦格持续提升自己到够高的境界之后,想找个舞台大展身手,第一时间就能想到我跟我家少主。"
露菈侧首一笑:“你跟邦格也才认识没多久,能确定他会怎么想吗。"
“当然不能,我连他是不是真的有潜力都不敢肯定。"鲁坎德爽快一笑,说:“最主要还是靠直觉,就当是一笔投资。投资嘛,当然有失败的风险,不过这笔投资成本低,回报却可能很大,甚至也没有真正的『失败』可言,帮年轻人发展又不是坏事,而且,刚才妳老公不是也说了?我本来就热心助人嘛哈哈哈!"
以鲁坎德的阅历,邦格或许不是潜力最高的年轻人,却是有潜力的年轻人之中最无牵挂、最适合提早争取其好感的,鲁坎德故而顺从自己的直觉,早上一顿早餐的时间就决定给予邦格更多帮助。
见鲁坎德这么乐于自夸,佛烈特跟露菈夫妻也只能相视莞尔。
很快的,鲁坎德又敛起笑容,他看着客厅方向,缓缓道:“佛烈特,露菈,这一段时间,洛妮小姐的事就麻烦你们了。"
至今为止,每个人都是说『洛妮』或亲昵些的『小洛妮』,鲁坎德却在这时突然用上不同的称呼。
佛烈特沉着的点头,说:“放心吧,这是我们夫妻俩该帮的忙。"
露菈也说:“就算没有你的嘱托,站在警备队的立场,我们也不能看着一个这么可爱的孩子遭到毒手,对吧?"
“谢谢你们。"鲁坎德语气郑重,态度比今晚的任何一段时间都要严肃。
他们对邦格所透露的消息,并非全部都是实情,这方面倒是彼此彼此。
另一边,邦格不认为他们会把什么事情都对自己讲出来,也知道那三个人留在餐厅必然会讨论些比较特别的事。不过他既听不到,也不打算偷听,至少就目前状况来说,他知道自己并不用担心受到来自警备队的迫害。
几个年轻人们在客厅玩了一段时间,邦格很快就掌握到游戏的一些诀窍,不过仍是只有被宰的份。
他们坐在这边玩游戏,除了打发时间以外,最主要的目标其实是跟小洛妮玩,她一个小女孩遇上这种事情,没有父母与亲友陪伴,还能像现在一样乖乖的坐着,虽然整个人有点死气沉沉的感觉,至少在玩游戏时偶尔会露出些许笑容,可说是相当难得了。
邦格徘徊在生死边缘的两天里,警备队应该也花了不少力气在安抚小洛妮。
在场众人中,跟小洛妮最亲热的是希儿,她直接就把小洛妮抱在怀中,两个人当成一个,这一大一小的两个女孩子携手合作,大杀四方。一路玩下来,邦格抹了一把冷汗,还好这只是单纯消遣,如果有赌钱的话,他直接就能宣告破产。
邦格还记得,早上普丝米拿出的饼干就是希儿亲手烤的,镇长家的千金不但在烘培上有一手,哄小孩似乎也颇有心得。
晚上九点左右,该到各自回家的时间了,两名少女一人一边牵着洛妮的小手到门口,跟她保证明天还会来玩。
露菈友善的对邦格说:“你现在刚要起步,很多事情都需要协助,如果鲁坎德那个大老粗有什么疏漏的,不妨到我们家来,我跟我老公都能尽量帮你的忙。"
虽然是客套话,不过邦格心中一动,决定顺势提问:“相当感谢,我刚好正想问问看,这座镇上有没有图书馆之类的地方?"
佛烈特摩挲着下巴,说:“图书馆?啊,你是想找战息的相关教材吗?那一类的书,我家跟鲁坎德那里都有一些,现在就拿几本给你吧。"
邦格连忙摇头说:“不不不,虽然我也需要战息的知识,不过我之所以想去图书馆,并非因为有哪类特别想看的书,或者也能说,无论哪类的书我都想看。老实说,这一次离开故乡,我真的感受到自己眼界太窄,不只是战息而已,其他很多知识都是懵懵懂懂的,所以我想找介绍各种基础知识的书,任何方面皆可。"
露菈听了,满面笑意的点头,说:“这样很好,就算再怎么急着提升战息,也不可能整天都在训练或战斗,其他时间多读书,知识也能从不同的角度化为实力。我们镇上并没有图书馆,虽然不少人的家中都有自己的一套藏书,但大多都比较偏向特定的类别,要有各方面基础知识的书籍,应该是镇上的学校最多吧?不过那些教材都是以孩童为对象,再怎么说也基础过头了,所以……"
邦格现在的心态真正是求知若饥,别说是看孩童教材,就算叫他去跟小洛妮那种年纪的孩子一起读书,他也会答应。
不过,露菈的话语并未真正结束,她说到最后时,视线转往一个方向,不只是露菈,几乎每个人都同时把视线集中到同一个位置。
这次成为焦点的就不是邦格了,他瞬间明白,这代表在场某人拥有的藏书正适合邦格的需求。顺着大家的视线看去,邦格原本以是希儿,毕竟她身为镇长千金,家境应该不错,她本人或镇长拥有大量书籍也是理所当然,结果,连希儿也转头看向身边。
普丝米环顾众人,眨了眨眼睛,她一手拨起耳边撩落的发丝,再看向邦格,微笑说道:“那么,你明天找个我没执勤的时间来警备队宿舍一趟吧。我那边的书,或许可以合你心意喔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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